安陵城。慕容毅連著幾日沒有睡,才終于把城中的事情理順。收斂皇帝和其他人的尸首,捉拿風(fēng)雨樓余孽,統(tǒng)計被按殺的官員名單,替補新人上去。然后又找出一套說詞安撫百姓,平定四方惶恐。這些事情辦完,又要舉大典為皇帝下葬,守靈。就算慕容毅是鐵打的身體,也累得瘦了幾圈,眼下也有一絲淡淡的青色。而在這樣的時刻,又偏偏出漏子,因為:長孫云尉不見了?!皩Σ黄?,我勸過哥哥,可是哥哥不肯聽?!蹦饺菀銇砜撮L孫云初的時候,她連忙為長孫云尉請罪。都怪她,不該和長孫云尉說起被鳳無憂提醒的事情,長孫云尉一聽,當(dāng)場就氣得臉色發(fā)白。鳳無憂會提醒長孫云初,說明她是早有預(yù)謀,那個女人,竟然背叛了他們。不顧自己還傷著,也不顧長孫云初的苦苦勸說,長孫云尉當(dāng)天就點了一些人馬,出城而去。長孫云初雖然想要告訴慕容毅,可是慕容毅這些日子實在太忙了,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等到消息傳到慕容毅那里,長孫云尉已經(jīng)出去好幾天了。慕容毅略想了一下,便淡聲道:“無事,云尉性子直,心中存不住事,讓他去出這一口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遍L孫云初輕輕點頭:“無憂性子好,不會傷害哥哥的,只是……”她欲言又止,令慕容毅開口問道:“只是什么?”“沒什么?!遍L孫云初笑了一下:“話到口邊,突然想不起要說什么了?!遍L孫云初垂下頭避開慕容毅的目光,心里卻是發(fā)苦。傻哥哥,說是要為毅王出一口氣,可是,真的是如此嗎?難道你就沒有發(fā)覺,你每次和我提到鳳無憂的時候,神情有多興奮?雖然口口聲聲地說可憐蕭驚瀾娶了這么一只母老虎,可話語背后的羨慕,掩也掩不住。當(dāng)聽到鳳無憂叛出消息后,你那種憤怒,還有憤怒里夾雜的傷心,根本不是因為鳳無憂背叛了慕容毅,而是因為……你覺得鳳無憂背叛了你,背叛了你們之間的信任。笨蛋云尉,你喜歡鳳無憂呀!可偏偏,長孫云尉不自知,而鳳無憂對除了蕭驚瀾的事情之外向來都不敏感,這一次長孫云尉過去,只怕注定會傷心。本來長孫云初還想要問一下手帕的事情,可慕容毅實在是太忙了,而她一個女兒家也不好意思問出口,因此最終還是沒有問。鳳無憂和蕭驚瀾到了義陽并沒有停留,接上蕭老夫人就繼續(xù)往義陽趕路。他們的行動并不低調(diào),只求快速。這么龐大的軍隊過境,一路的州府都十分驚疑,可無論哪個州府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和他們抗衡。再加上,京中到現(xiàn)在也沒有消息傳來,所以他們都只是閉緊城門,只要不受到攻擊就好。因此,蕭家軍一路還算順利,眼見很快就要到義陽。離義陽還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忽然附近探查周邊情況的斥候跑來。“王爺,王妃,后面發(fā)現(xiàn)西秦的追兵?!兵P無憂和蕭驚瀾立刻對看了一眼,都很意外。這里離義陽已經(jīng)很近,義陽的兵馬隨時都可以出城支援他們,在這里攔住他們,不是找死嗎?“大軍正常行進(jìn),留五千人馬隨本王在這里?!笔掦@瀾當(dāng)即做了決定,鳳無憂也隨他一起,往大軍的最后方馳去。一陣煙塵滾滾,那些人很快到了近前。他們的形容疲憊,明顯是追了很久的樣子??辞鍨槭椎娜耍P無憂叫出了聲:“長孫云尉?”蕭家軍已經(jīng)擺出了作戰(zhàn)的陣勢,蕭驚瀾卻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先不要輕舉妄動。長孫云尉一直奔到離鳳無憂只有十幾步的時候才停下來,目光緊緊地盯在她的身上?!傍P無憂,跟本將回去!”長孫云尉風(fēng)塵仆仆,連嘴唇都干得焦裂了,可是第一句話,就是叫鳳無憂回去。鳳無憂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長孫云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們好不容易才能出來,怎么可能回去?“鳳無憂,回去和毅王殿下認(rèn)個錯,毅王殿下不會怪你的?!遍L孫無憂道:“你們不就是給蕭家軍伸冤嗎?現(xiàn)在冤已經(jīng)伸了,你們還有什么不滿的?”雖然蕭驚瀾就在鳳無憂的身邊,可是長孫云尉就和沒有看見一樣,只和鳳無憂說話。他對蕭驚瀾的態(tài)度向來都是這樣,蕭驚瀾平常也不在意,但今天……“不必理他?!崩浜吡艘宦暎掦@瀾道:“我們走?!碑?dāng)著他的面,竟敢拐帶他的人,就算長孫云尉是長孫公爺?shù)膬鹤?,蕭驚瀾也不會對他客氣。而且,長孫云尉看鳳無憂的眼神讓他很不喜歡。他也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看樣子,長孫云尉現(xiàn)在還沒有弄清他追過來的原因到底為何,可蕭驚瀾卻很肯定,長孫云尉對鳳無憂的感情絕對不一般。沒好氣地瞪了鳳無憂一眼,這個女人,不過去了一趟燕云,可隨行的三個男人,個個都被她吸引。如果聶錚不是他的手下,有身份壓著,蕭驚瀾敢打賭,他絕對也會喜歡上鳳無憂。他向來都把鳳無憂看得很緊,看來,以后要看得更緊才行?!巴鯛?,等一等。”鳳無憂莫名被蕭驚瀾瞪了一眼,也很冤。可是她和長孫云尉到底一起出生入死過,有些話,還是說清比較好?!傍P無憂,蕭家軍的冤情已經(jīng)洗雪了,毅王又將登基,他絕對不會為難你,你為何還要叛出西秦?”她知不知道,她這樣一走,從此以后,就是他們的敵人了?“蕭家軍的冤情的確是洗雪了,可是,不是又有新的罪名了嗎?”祭臺之上,皇帝可是親口嚷出蕭家軍造反的話,而且,當(dāng)著那么多百姓的面,也的確有穿著蕭家軍衣服的人殺了皇家禁衛(wèi)。長孫云尉愣了一下才說道:“毅王會為你們澄清的!”“云尉?!兵P無憂忽然叫了一句,聲音很重。長孫云尉一直有些不切實際的期待,雖然殘忍,可是鳳無憂也必須給他打破。若是一直抱著這種期待,是很危險的?!澳悴粫恢雷屖捈臆娒稍┝甑淖锟?zhǔn)资钦l,當(dāng)年的事情,都是皇帝授意的,除了他,沒有人能搬得動北涼那么多人?;实酆α四敲炊嗍捈臆姷娜?,你現(xiàn)在卻希望我家王爺去給皇帝的兒子做臣子賣命?換作是你,你肯嗎?”只要是個正常人,就絕不會肯,更何況,這個人是蕭驚瀾?!翱伞遍L孫云尉想要說什么,卻被鳳無憂打斷了:“當(dāng)年之所以會發(fā)生這件蕭家軍慘案,無非是因為四個字:功高忌主。只要秦王府還是現(xiàn)在的秦王府,只要蕭家軍還存在一天,這種事情就必然會再次上演。你現(xiàn)在勸我回去,難道,是想要讓我們眼睜睜地等著六年前的事情再重復(fù)一次?這一次,蕭家軍能剩下一個蕭驚瀾,可下一次,誰能保證依然有這么好的運氣?而那個時候,遭遇這種慘劇的人,很有可能是我的兒子,孫子……云尉,你覺得,我會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鳳無憂很少說這么一長串的話,可為了和長孫云尉說清楚,卻是耐足了性子。但長孫云尉聽了,卻并沒有多大的動容,而是凜然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非蕭家軍擁兵自重,皇帝也不會如此忌諱,他們會有此遭遇,也是自己咎由自取!”而如果像他父親長孫老公爺一樣,只在有戰(zhàn)事時才披甲上陣,平時就交出兵權(quán),不是過得好好的嗎?長孫云尉居然是這么想的?也是,古代的人只有靠著這一套才能維護自己的統(tǒng)治,自然會給臣子洗腦。鳳無憂笑了一下,忽然高聲道:“王候?qū)⑾啵瑢幱蟹N乎?”長孫云尉頓時一怔,反應(yīng)過來怒聲道:“鳳無憂,你怎么可以有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這言論,簡直就是造反!不過長孫云尉忘了,鳳無憂他們現(xiàn)在的舉動,本來就是在造反。“長孫將軍,你不必勸了,我沒有把命交到別人手里的習(xí)慣。蕭家軍與西秦之間,早已是血海深仇,斷無回去的可能。看在你我曾經(jīng)同行的分上,這一次我和王爺不為難你,你回去吧?!闭f完,拉著韁繩撥轉(zhuǎn)馬頭,沒有絲毫再說下去的意思。蕭驚瀾目光興味地打量著鳳無憂,方才那句話,給他的震撼也不小。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