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玖屏息靜氣,深呼吸一口之后,忽然并指如刀,一指劃破了自己左右的手指,然后狠狠一拍,正拍在他面前一塊微有突出的物件之上。那物件似玉又非玉,看起來形質十分特別,正是先前長老們用靈力溫養(yǎng)的用來布陣的東西之一。這東西來自神殿,還真的很難說到底是什么。賀蘭玖的血那個物件接觸的一瞬間,他身前的那些花紋忽然就亮了起來,而且是由賀蘭玖的身前開始亮,像是一條街道上漸次亮起的街燈一般,蜿蜒著走向正中央。見狀,與賀蘭玖之間隔了兩個人的天云長老也是同樣,劃破自己的手掌,用帶血的手按在了身前的布陣之物上。隨后,一個接著一個,每一位長老都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他們做出這個動作的順序和時間明顯不是隨意的,而是按照著某個順序,但這順序是什么,不是神殿之人,絕對無法知道。蕭驚瀾一語不發(fā),甚至比先前更加沉默了,若不是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大陣中央的鳳無憂,恐怕別人會以為,他對面前的場景,根本無動于衷。隨著最后一人將手按在大陣啟動之物上,繁復的大陣終于全數(shù)亮起,瑩瑩的明光將整個房間都映照的有了一絲神圣的色彩。所有的光芒最終匯聚在鳳無憂的身下,然后,房間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低而蒼茫的吟誦聲。此時,布陣的所有人,包括賀蘭玖在內(nèi),都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口中都在低低地念誦著,這聲音非?是蕭驚瀾聽過的任何一種天嵐大陸上的語言,卻給人古遠神秘的感覺。聽到這聲音,就連一直揪著心的他,都忍不住放松了那么一絲。好像,這聲音之中本身就帶著神力似的。但,也只是這么一線而已。他的目光始終匯聚在鳳無憂的身上,鳳無憂一刻不醒,他就一刻不可能真正的放心。當大陣啟動之后,神殿的長老們和賀蘭玖就全都陷入了一種似乎和這個世界抽離的狀態(tài),這個時候無論對他們做什么,他們都不會有任何感覺。哪怕刀子就在他們的刀頂上馬上就要落下來,他們也一樣察覺不到。時間過得很快,幾乎只是眨眼之間,一日的時間便已然過去。那澤的守衛(wèi)處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波動,這是他在安排輪換。蕭驚瀾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完全沒有在意。那澤也沒有理會蕭驚瀾的意思,他是南越的將領,只要聽賀蘭玖的命令就行了。士兵輪換完畢,新來的站上守衛(wèi)的位置,原先的人則繞到外間,從一個小門當中,靜悄悄的出去。院子里此時仍然聚著許多人,方才那些士兵進去的時候他們都看到了,但卻都沒有說什么,可是此時里面輪值的人出來,他們卻是忍不住了。“這位小哥……”千心第一個迎了上去,近乎急切地想要發(fā)問。可,她的心情實在是太過急切,以至于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該問些什么。出來的士兵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卻只能尷尬一笑:“這位姐姐,我只是個護衛(wèi),并不懂大陣的事情,但里面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同一個樣子,想來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他是真的不懂呀,所以也只能從這方面來安慰了。千心聞言,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yī)了。南越是有秘術不假,可又不是每個人都會。這個士兵不會,也是自然。但他說的這些,還是足夠讓他們這些外面等著的人安心了?,F(xiàn)在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岸嘀x小哥……”她道了一句謝,又連忙張羅:“飯食和住宿的地方都已經(jīng)安排好,辛苦小哥了,快好好休息一下吧?!币贿呎f,一邊叫了宮人來,引著換下來的侍衛(wèi)們?nèi)バ菹?。“你們也都去歇著吧?!甭欏P開了口。聞言,院中眾人立時露出不樂意的表情,但還未開口,卻被燕霖搶了先?!皼]錯,南越士兵都安排了輪換,這個大陣恐怕不是一兩天能完成的,都守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他環(huán)視了一圈在大雪中守了一整天的眾人:“娘娘最是愛護屬下的,若是她醒了,我們一群人都凍病了,這不是找不自在嗎?依我看,我們不如輪個班,白天夜里各自按排人,至于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毖嗔剡@話,未必合情,但卻合理。他們這些人就是再擔心鳳無憂,也不可能在這大雪中撐個幾天幾夜。一陣輕微的騷亂之后,終究有人應聲了:“就如燕統(tǒng)領所言。”“我來值第一夜?!甭欏P又道。本有其他人想要說這話的,但聽了聶錚開口,忍了下去,沒和他搶。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聶錚因為鳳無憂這次遇險有多自責,這種時候,他這種自虐式的法子,若是能減輕一點他心里的內(nèi)疚,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就連最喜歡和聶錚唱反調的燕霖都沒有說什么,只是應了一聲好,然后就趕著眾人去休息了。千心很不想走,但最終也還是離開。走之前一步一個回頭,眼巴巴地看著那扇門,恨不得那門下一秒就能打開,告訴他們鳳無憂沒事了。但這當然不可能,她也只好拖著早就凍木的雙腿,一步一跌地離開。房間里面,那澤走到蕭驚瀾跟前,以極輕的聲音道:“燕皇隨我去用些餐飯可好?”蕭驚瀾看了他片刻,點頭道:“好?!辈⒉皇撬I了想要吃東西,而是他在這里,那澤就根本不會去用飯。畢竟,那澤留在這里,就是為了保護神殿長老和賀蘭玖的安全的。職責在身,他怎么可能放任蕭驚瀾這么一個危險因子在這里?大陣中的人是無法用餐的,蕭驚瀾和那澤也不會讓食物的氣味干擾他們,所以兩人是去了旁邊的偏殿。飯菜上來之后,蕭驚瀾毫無食欲,端坐不動,而那澤讓了一下之后也沒有客氣,端起碗自己吃起來。很快吃完,那澤把碗放下,對蕭驚瀾道:“我實在有些不明白燕皇。”蕭驚瀾微抬頭,看向他。那澤心頭頓時一突。蕭驚瀾其人的威勢實在太強了,只是一眼掃射過來,居然就有如利矢一般。他強自按下心頭的驚懼,說道:“我聽說燕皇以前是西秦的秦王,秦王府世代手握重兵,以國號為王,享盡尊榮,西秦皇室對燕皇也算是榮寵備至,為何燕皇竟可以一朝之間不顧而去,甚至讓安陵城內(nèi)外血流成河?”蕭驚瀾離開安陵之時,不僅伏擊了林昌明,而且為了能讓錦州兵馬從容退走,還襲擊了安陵城外大營的數(shù)萬兵馬。雖然只是放火襲擾,一戰(zhàn)而走,但終究也是殺傷不少。所以,那澤才會說,讓安陵城內(nèi)外血流成河。蕭驚瀾眸子微瞇,冷冷地看向那澤。不過,卻是一語不發(fā)。倒是一側侍立的燕霖忍不住了,出口道:“怎么,那澤將軍是要想要為西秦皇帝打抱不平嗎?那你又可知他對我們蕭家軍和秦王府做了什么?”“不論做了什么,那么久的富貴,難道不足以抵平嗎?”“怎么可……”“你心頭若有疑惑,盡可自己去解?!毖嗔氐脑捝形凑f完,蕭驚瀾就已然冷聲開口:“但若再以蕭家軍和秦王府為借口,便不要怪朕不客氣!”說完,蕭驚瀾直接起身,轉向大殿。以他的身份,肯在這里等著那澤吃飯已經(jīng)是極給面子,那澤居然還想要從他這里尋些好歹出來,那就只能自取其辱。那澤沒想到蕭驚瀾翻臉翻得這么快,一時也是怔住,見蕭驚瀾走了,才連忙趕過去。蕭驚瀾走到了大殿門口卻又停下。那澤差點撞到他,幸好他功夫不錯,及時停步?!把嗷蔬@是……”“收起你的心思,好生護衛(wèi)里面大陣?!彼曊f道:“若是里面大陣出了什么問題,朕絕不饒你?!痹瓉硎菫榱司嫠D菨擅媲閿?shù)變,可不等他做出什么回應,蕭驚瀾就已經(jīng)再次進入大殿了。一進去,他就立刻往鳳無憂看過去。雖然他們出去總共也不過才盞茶工夫,但只是這么一點時間,蕭驚瀾都生怕鳳無憂會出什么事情。幸好,里面一切如常,沒有更好一點,但也沒有更壞一點?!把嗷省蹦菨筛谑掦@瀾身邊,輕聲道:“方才是我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