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的花廳里此刻安靜得有些嚇人,除了剛剛鼓起勇氣說完了話就閉口不言的李家姐妹,其余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陳閣老的夫人陳老夫人。陳明玉睜著一雙水濛濛的眼睛楚楚可憐的不斷搖頭,看向自己祖母的時(shí)候更是忍不住輕聲抽泣了起來。陳老夫人雖然已經(jīng)年過半百,可平素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猶如四十許人,此刻聽了李大夫人跟李家姐妹的話,連眼睛也沒有抬一下,握住了自己孫女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旁若無人的冷笑出聲:“上下兩片嘴皮子一碰,就說是我家玉兒做的,是不是太兒戲了些?她今日除了添妝之時(shí)去了沈大小姐屋里一趟,可就再沒離開過我身邊,不知道她何時(shí)跟兩位小姐商量的計(jì)策,又是找的誰執(zhí)行?”李家姐妹以往也常常去陳家做客,每回最怕的就是眼前這個(gè)犀利又冷情的老太太,聽她這么一說,頓時(shí)就沒了主心骨,直往母親身后躲。“世子跟世子夫人行事未免也有些偏頗了些罷?”陳老夫人說完了李家姐妹,就轉(zhuǎn)頭去看著沈曉海跟何氏:“未必她們長寧伯府就是高門大戶,我們陳家就是戴小帽的白戶。二位何必把上門做客的客人當(dāng)犯人看待?”陳老夫人說話犀利刻薄,偏偏她有這樣橫行的資本-----陳閣老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次輔,在內(nèi)閣這樣論資排輩的地方,連宋程濡也只能縮著尾巴在他身后辦事。而平素里,這些憑借耕讀起家的清流,最看不慣的就是憑借著祖蔭榮華富貴一世的勛貴。陳老夫人尤甚,平常難得出門做客。沈曉海心里怒氣叢生,恨不得把這個(gè)老太婆給撕了,何氏更加氣憤,她兒子就是被陳老夫人的孫女兒挑唆的,差點(diǎn)被打掉了半條命,現(xiàn)在陳老夫人還明朝暗諷的,真是讓她生厭?!袄戏蛉撕么蟮墓偻健!彼纬溯p輕巧巧的把手往崔夫人的衣角上一捏,崔夫人就會意,不可一世的拍了拍掌:“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是陳閣老親自來了??删退闶顷愰w老親自來了,也沒道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自己家孩子沒錯的吧?”面對深受當(dāng)今寵愛的端慧郡主,陳老夫人雖然不至于如同剛才那般冷面相對,卻也仍舊端著官夫人的架子嗤笑了一聲:“郡主娘娘說的可真是叫老身汗顏了。什么叫做上下嘴皮子一碰,剛剛李家兩個(gè)丫頭說的才叫上下嘴皮一碰就給人定罪,我家孫女的品行我最清楚,她是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的,誰也別想往她頭上扣屎盆子?!薄皶粫刹皇菓{著老夫人您鐵口直斷就說了算的?!彼纬瞬黄灰械挠详惱戏蛉嗣腿讳J利起來的眼神:“如果說李家兩位姐姐說的您覺得不能取信,那咱們再問問七哥哥如何?況且,世伯母手里還有張紙條,也盡可拿來瞧瞧到底是不是陳姑娘的手筆呀?!薄懊妹?!”陳明玉忽的揚(yáng)聲喚了起來,隨即就哽咽得不能自持:“我知道我在通州曾經(jīng)得罪過你,可你也不能憑著這個(gè)就來報(bào)復(fù)我呀......”“既然你說在通州曾得罪過我?!彼纬死淠翗O的瞧著她表演,絲毫不為所動:“不如你就當(dāng)著這大家的面好好說說,到底是怎么得罪我的,怎么樣?如果你覺得一個(gè)人說不清楚,我請葉二公子一起來替你說,如何?”陳明玉真是太有恃無恐了,她不指望陳明玉記她的恩,畢竟她對陳明玉有利用之心,可是卻也不能容忍陳明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設(shè)計(jì)害她。陳明玉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伸手用帕子捂住了嘴,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這就是長寧伯府的家教?就是博陵崔氏傳承數(shù)百年的規(guī)矩?”陳老夫人終于正眼朝她瞧了一眼,不屑的冷笑了一聲:“真是讓老婆子見識了?!贝薹蛉苏创较嘧I,就見宋楚宜朝陳明玉那里走了幾步,然后猛地拔高了聲音:“不敢當(dāng),比起陳姑娘的家教,我自以為我們伯府跟我外祖家已經(jīng)盡到了責(zé)任?!薄澳惴潘?!”陳老夫人怒氣沖沖指著宋楚宜:“我們陳家的家風(fēng)連圣上都親自稱贊過,你是什么東西,敢對我家的家教指指點(diǎn)點(diǎn)!”宋楚宜絲毫不懼,似笑非笑的看了陳姑娘一眼:“那看來,陳姐姐恐怕就是你們家的異類了。也不知道圣上得知陳姐姐所作所為之后,會不會后悔曾經(jīng)夸過貴府家風(fēng)。當(dāng)時(shí)在通州我們遭遇韃靼暴兵襲擊,陳姐姐作為姐姐,把我推了出去擋災(zāi)呢,不知道貴府祖上是不是有這樣的典范,陳姐姐才會依樣畫葫蘆照著做?”“你這個(gè)黃口小兒竟然敢這么羞辱我們陳家!”陳老夫人這回終于不僅正眼瞧了宋楚宜,還伸出了手指直指宋楚宜:“你別以為你仗著有端慧郡主撐腰又是伯府千金,就可以為所欲為!”“恐怕為所欲為的不是我!”宋楚宜強(qiáng)忍住伸手打開陳老夫人手的沖動,哂笑了一聲:“是您的寶貝孫女!通州之事可不是我空口白說,還有太孫殿下跟葉二公子可以作證,老夫人您要是不信,大可去問他們!實(shí)在是不想丟人現(xiàn)眼,您也可以問問陳姐姐,我到底有沒有污蔑羞辱她我剛剛說的話到底有沒有一個(gè)字是假的!”陳明玉沒料到宋楚宜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短,不由驚恐的倒退了兩步-----她們這樣的人家,縱然有事也該是捂著私下解決,再也沒有如同宋楚宜這樣不顧后果不留情面的當(dāng)面撕擄開來叫兩家以后甚至都再難往來的。宋楚宜竟有這樣的底氣!她瞪大了眼睛不住后退,眉間的朱砂痣越發(fā)的顯眼。“我倒是想問問陳老夫人跟陳姐姐你們?!彼纬缩久迹骸拔沂悄睦锏米锪岁惤憬?,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