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起來她是個無所不能呼風喚雨,把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的寵妃,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太子喜歡她看重她全是表象。根本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盧太子妃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傀儡,而太子需要一個替他承擔罵名的人,叫他繼續(xù)當世人眼里仁慈善良只會受欺負的忠厚的太子殿下。大范氏一直很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里,也一直都很小心的維持這個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飛揚跋扈的寵妃形象。她驚恐的匍匐在地上,與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高傲皇妃判若兩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攀上太子的衣裳,幾乎有些語無倫次:“那都是少年的時候不懂事......殿下知道我的......我怎么敢.....怎么敢.....”所以跟東平郡王說已經(jīng)派人回老家叫范夫人準備了一根一模一樣的金簪也是假的,越是這么做就越是可能會觸怒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她沒有那個膽子,也有這個自知之明。太子笑了一聲,笑聲很輕,卻跟驚雷一樣砸在大范氏心坎上,把大范氏驚得臉色煞白渾身發(fā)抖。她惶恐不已的連連叩頭,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要掉不掉:“殿下!您聰明絕頂,應該是知道我的,我怎么敢做對不起您的事......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太子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呼出的熱氣噴在大范氏細膩精致的臉上,兩只眼睛緊緊的盯著她沒有半刻放松:“可是你妹妹說的也有道理,你要是真沒有那個心思,為什么要對你妹妹趕盡殺絕?留著你妹妹,讓錦鄉(xiāng)侯府做出跟尋常勛貴家一模一樣的和諧樣子不好么?”太子最厭惡本來按部就班的事情被打亂,明明好好的,明明錦鄉(xiāng)侯府的人都為自己所用,韓止是個好用的棋子,韓正清也是??墒瞧蠓妒弦驗橐患褐阶龀鲂┐朗拢[得現(xiàn)在他進退兩難,鬧得他不知道該怎么跟皇帝交代?!霸瓉砟憔惯@么有心思......”太子冷眼欣賞她睫毛上垂著的那滴晶瑩剔透的淚珠,伸手替她抹去了,緊跟著又笑了一聲:“手段倒是頗為狠辣,對著你自己的親妹妹,你也下得了手......你就這么擔心韓正清找不到媳婦兒,特意讓你妹妹一個才十四歲尚未及笄的黃花閨女去給了他當填房......我當初就曉得你聰明,可沒想到你心思還這樣狠毒呢......”大范氏難受得幾乎想要作嘔,可是她仍舊仰著頭不敢有絲毫的放松,垂下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裙,眼淚終于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凹热蛔龆家呀?jīng)做了,又為什么不叫人家好好過日子,非得折騰呢?”太子似有些迷惑不解,放開了大范氏的下巴,看著上頭鮮明的指痕淡淡搖頭:“你怎么算計她我都管不著,為什么要離間她們夫妻感情母子感情我也沒興趣多問,你說得對,我曉得你的膽子,過分的事你是不敢做的......”大范氏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想哭又不敢哭,垂下了頭縮著肩膀,全然是一副可憐樣?!澳阆騺硎莻€很懂分寸的人......為什么這次偏偏要做這樣的蠢事來讓我難堪?”太子似乎滿懷郁悶,站起身背過了身子背對著范良娣,遙遙看著玻璃窗上的冰花:“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病了這么久,不得不給父皇和天下人一個交代了。死了一個侯夫人,總不能真的就這么白死了吧?不如良娣你來教教我,該怎么做?”這才是范良娣一開始驚恐至極的原因,她什么都不怕,唯獨怕這個把她捧上天的太子殿下,她咬著嘴唇極力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輕聲道:“是婢妾家里的那個不成器的外甥實在不成器,開黑賭坊放高利貸殘害人命,引得民怨沸騰......何大人替天行道大義鋤奸,可是婢妾的妹妹不識大體......認定了她兒子的死是太子跟我見死不救的緣故,所以才跑來東宮借著女兒出嫁的機會痛罵了太子一頓,把太子您給氣暈了......”聽上去倒真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建章帝雖不知道會信幾分,可至少明面上糊弄人是夠了??磥磉@幾天大范氏也沒有閑著,太子好整以暇的坐回了位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說看,你還做了什么?”大范氏松了一口氣:“已經(jīng)寫信回家和父親母親說好了,旁人問起,也是這樣的說辭。還有,已經(jīng)囑咐母親交代哥哥,在福建不可輕舉妄動了......西北那邊也送了印鑒過去,侯爺他會明白殿下的意思的......”建章帝這幾年對太子很是不滿,覺得他跟從前的敦厚形象有些不符,對待弟弟們出手太狠了。揚州弊案一事,把端王跟恭王的人幾乎連根拔盡,后來更是借著章淵的口咬死了端王......建章帝向來是個念舊的人。太子還記得當初建章帝在他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告訴他:“你當知道,十根手指尚且有長有短,朕未必能一視同仁,可朕每一根都想保全?!碧酉氲竭@里,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想要全都保全,哪里有那么容易呢?他身體不好,這些弟弟們都跟餓狼一樣的圍成圈盯著他,生怕他不死,一直在等著他咽氣。要他保全這些紛紛想把他這根手指給掰彎的手指,真是太難了。大范氏做的這些事,的確是可以叫他的壓力小一些,至少建章帝只會覺得錦鄉(xiāng)侯府世子實在是膽大妄為,不至于牽連到他的頭上來。所以他恰到好處的病了這么久暈了這么久,幸虧大范氏也不是太蠢,還知道補救,這個時候,在建章帝的眼光放在東宮的時候,她們的確是什么都不該做,原先的一切計劃都要放緩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