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書香門第,羅家和夏家完全沒有可比性。夏家根基深厚,族中一直都有人在朝中擔任要職。尤其是門生遍布朝野的夏太師,將夏家的權(quán)勢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峰。羅家雖是三代為官,品級也不算太低,但都是在一些清水衙門供職,距離富貴還差得很遠。到了二夫人羅氏這一輩,各房的人口越來越多,原先還算寬敞的宅子也變得擁擠不堪。羅家的男人們都喜歡附庸風雅,卻又不懂經(jīng)營,日子真是每況愈下,甚至到了寅吃卯糧的地步。當年夏家為夏懷玗求娶羅氏,惹得其他羅家姑娘眼紅不已。羅氏初時并沒有野心,畢竟夏懷玗只是嫡次子,而且并不受夏太師看重,她圖的就是“富貴”二字。沒曾想嫁進夏家之后,管家之權(quán)卻意外地落到了她的頭上。好脾氣的婆婆,不擅理事的大嫂,羅氏終于品嘗到了大權(quán)在握的滋味。見此情形,羅家人的心思也活泛起來,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門打秋風。夏家開銷極大,只要數(shù)字不是特別驚人,在賬目上動手腳并不困難。羅氏心思細膩,特意尋了一位積年的老賬房替她做賬。幾年下來她幫襯了娘家不少銀子,卻沒有出過任何紕漏。直到兩年前,不滿十一歲的夏月涼在老夫人那里看見了她的賬本。從那以后,被拿住把柄的羅氏在夏月涼面前伏低做小,再也不敢挖婆家的墻角去貼補娘家。羅氏至今都想不明白,一個自幼喪母的小女孩兒,為何會如此精明厲害。算賬不用算盤,隨便掃一眼賬本就能發(fā)現(xiàn)問題。這也就罷了,只當夏月涼是個神童。更可怕的是她的手段,那真是讓人有苦說不出,甚至甘愿為她所用。兩人的飯量都不大,很快就吃了個七八分飽。下人們把碗碟收拾干凈,廂房里只剩下她們二人。羅氏再次堆起笑臉:“涼姐兒,上月我讓人送去的賬本,你應該看過了吧?”夏月涼笑道:“二伯母有什么話直說就好,咱們家的賬本我已經(jīng)很久都不看了?!笔聦嵣?,太師府的賬本她就看過那么一次。二伯母是個聰明人,同樣的錯誤怎么可能犯兩回。羅氏略有些尷尬:“這個……”夏月涼道:“是不是羅家二舅的生意出問題了?”羅家二舅是羅氏的嫡親二哥,名叫羅恒臨。假賬事發(fā)后,羅家的財路隨之也斷了。夏月涼不能容忍吃里扒外的行為,但也不想趕盡殺絕。她給羅氏出主意,幫著羅恒臨開了幾間店鋪。店鋪規(guī)模不大,利潤卻相當可觀,足以讓羅家人過上不錯的生活。自那以后,夏月涼就沒有再關(guān)注過這件事?!安皇堑摹!绷_氏忙擺擺手:“你都幫到那個份兒上了,再出問題豈不成白癡了?”“那……”夏月涼想了想:“是二伯父又惹事了?”也難怪她會這么想。夏太師和申氏有四子一女,最不成器的就是次子夏懷玗。除了家世更好之外,他和羅家的那些男人完全就是一副德行。附庸風雅眠花宿柳,若非夏家的規(guī)矩約束,二房的庶出子女恐怕連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羅家雖是書香門第,羅氏的脾性卻并不溫婉柔順,反而有些潑辣。夫妻倆年輕時之所以鬧得厲害,基本都是為了這些破事。雖然不是什么新鮮事,羅氏的臉還是有些泛紅?!皼鼋銉?,你二伯父最近半年很少回府,原先我還以為他和從前一樣只是愛玩,沒想到他竟養(yǎng)了個外室?!毕脑聸鰺o語。果然人一有靠山,各種功能就會逐漸退化么?照二伯母從前的脾氣,別說那個外室,連二伯父都被打成爛羊頭扔出門了!再者說,她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這種糟污事情難道也要幫著處理?羅氏嘆了口氣?!皼鼋銉?,伯母就是想和你聊一聊。其實這種事情解決起來并不難,只是覺得有些不值。”夏月涼眨了眨眼睛。二伯母這是頓悟了?為了一個渣男撒潑打滾當然不值得,可真遇到這種事情,許多女人的選擇依舊是撒潑打滾。結(jié)果就是男人的心無法挽回,自己的臉面也丟得一干二凈。羅氏自嘲道:“伯母真是糊涂了,你才多大的人,如何能懂這個?”這話說得太過牽強,連她自己都不信。夏月涼笑道:“這種事情主要還是看二伯母,只要您不在乎二伯父,又何必去管他?”這里畢竟是古代,女人離婚的后果遠比現(xiàn)代嚴重,所以她不打算輕易勸離。羅氏嗤笑道:“我有兒有女有名分,與其花那個精力在乎他,還不如多去掙點錢。我就是氣他一點都不為兒女考慮。霜兒正是要找婆家的時候,鬧出這種事情很光彩么?萬一將來的姑爺有樣學樣,豈不是害了你二姐?!毕脑聸鲂哪钜粍樱骸岸愕幕槭乱呀?jīng)有眉目了?”“哪兒有這么容易,霜兒自小眼光就高,一般二般的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最近我好容易才托人打聽了幾家合適的,昨晚和她說的時候也不怎么上心……”夏月涼的呼吸微滯。二伯母找女婿搞出這么大動靜,她之前的計劃就有了漏洞。幸好她今天聽說了這件事,幸好還有時間去描補,否則……“母親,我回來了?!毕姆彼崎T而入,見夏月涼也在微微愣了一下。羅氏從起床就一直忙到現(xiàn)在,竟沒有發(fā)現(xiàn)女兒一早就出府了。她厲聲道:“你這孩子怎的越大越不懂事?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往府外跑!”夏繁霜委屈地看了夏月涼一眼。羅氏一把將她揪到自己跟前:“涼姐兒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說的?”夏繁霜道:“您不是著急把我嫁出去么,現(xiàn)在可以準備嫁妝了?!薄澳阏f什么?!”羅氏被驚到了。她是著急嫁女兒,可也沒急到逼著女兒與人私定終身。這死丫頭跑出府還不到兩個時辰,居然就把終身大事解決了?!夏繁霜道:“我已經(jīng)和塔米爾哥哥商量好了,他明日就來提親?!?